他推开主卧的门,慕苡晴已经睡下了。
她侧躺着,背对着门口,呼吸平稳,似乎已经陷入了沉睡。
暖黄色的床头灯勾勒出她纤细柔和的轮廓,与他在赌场密室经历的血腥暴戾,形成了两个极端的世界。
封继琛站在门口,狂暴的心绪在看到她安静的睡颜时,奇异地平复了几分。
他身上的煞气太重,甚至不敢立刻靠近,只是站在原地,贪婪地看着她的背影,仿佛那是暴风雨中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
他脱下沾染了外界气息的外套,扔在一边,又去浴室仔仔细细地冲洗,直到确认身上再无一星半点的血腥味,才穿着柔软的睡袍,悄无声息地走到床边。
他动作极轻地掀开被子躺下,生怕惊醒她。
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背后将她拥入怀中。
她的身体温热而柔软,带着淡淡的、属于她的清冷馨香,瞬间抚平了他心底最后一丝躁动的戾气。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将脸埋在她颈后的丝间,深深呼吸。
这就是他无论在外如何腥风血雨,最终都要回到她身边的原因。
只有抱着她,感受着她的温度和气息,他那颗被杀戮和权谋浸染得冰冷坚硬的心脏,才能得到片刻的安宁与温暖。
慕苡晴其实并没有睡着。
从他进门,到他洗漱,再到他小心翼翼地上床拥抱她,她都知道。
她甚至能感受到他最初站在门口时,那极力压抑的、几乎要实质化的暴戾气息,以及他在抱住她后,那逐渐放松下来的身体和变得平稳的呼吸。
她闭着眼,心中五味杂陈。
这个男人,在外面是人人畏惧的活阎王,动辄取人性命,手段狠辣无情。
可在她面前,他却收敛了所有的爪牙,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谨慎,连上床都要先洗净一身血腥,生怕玷污了她一般。
这种极致的反差,让她无法再简单地将他定义为一个纯粹的恶魔。
第二天,封继琛起得很早。
他眼底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显然是昨夜并未安睡。
但他在慕苡晴醒来时,已经收敛了所有外露的戾气,只是脸色比平日更冷硬几分。
慕苡晴正在用早餐,姿态优雅,神情平淡,仿佛昨晚那不愉快的插曲从未生。
封继琛在她对面坐下,佣人立刻为他布好餐具。
他沉默地吃着,目光却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餐厅里安静得只剩下细微的餐具碰撞声。
过了一会儿,封继琛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用一种刻意放缓、试图显得随意的语气开口:“今天天气不错,想不想去骑马?城郊新开了一家马场,环境还可以。”
这是他罕见的、带着商量甚至一丝讨好意味的询问。
若是被外界那些视他如阎罗的人看到,定会惊掉下巴。
慕苡晴切着煎蛋的动作顿了顿,没有抬头,只是淡淡回了句:“没兴趣。”
封继琛握着刀叉的手紧了紧,下颌线绷直了一瞬。
若是往常,有人敢这样直接拒绝他,后果不堪设想。
但他只是深吸了一口气,将涌到嘴边的命令强行咽了回去,转而道:“那……去看画展?或者,你有什么想做的?”
慕苡晴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无波,却让封继琛莫名有些紧张,仿佛等待审判的囚徒。
“我想安静一会儿。”她说完,放下刀叉,用餐巾擦了擦嘴角,起身离开了餐厅。
又一次被拒绝。
封继琛看着她的背影,胸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最终却只是狠狠一拳砸在自己大腿上,没有出任何声音。
他烦躁地扯了扯领带,对旁边战战兢兢的佣人低吼道:“把这些都撤了!”
接下来的几天,封继琛仿佛跟自已较上了劲。
他不再提任何外出或活动的建议,却开始用另一种方式,笨拙地试图靠近。
他会让人搜罗各种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从失传的古籍孤本,到最新科技的智能产品,从罕见的热带花卉,到栩栩如生的机械鸟……这些东西被源源不断地送到慕苡晴面前,堆满了房间的角落。
慕苡晴大多只是淡淡一瞥,便不再关注。
唯独对一本关于古代香料配伍的残卷,多翻看了几页。
就这细微的举动,却让暗中观察的封继琛如同现了新大陆!
他立刻动用所有关系,不惜重金,在短短两天内,将这本残卷的后续部分以及相关领域的数十本珍贵典籍,全部搜罗来,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了她房间的书架上。
慕苡晴看着那几乎占据了一整面墙的新书,沉默了片刻。
她走到书架前,抽出一本,指尖拂过古朴的封面,没有说话。
封继琛站在门口,看着她专注的侧影,心中那股莫名的焦躁奇异地被抚平了一些。
他甚至不敢进去打扰,就那样静静地看了她一会儿,才悄无声息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