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毅一边说,一边极其自然地,从自己的饭盘里,夹了一块最大,最肥的红烧肉,放进了易中海的饭缸里。
“我听说,您年轻的时候,跟一个姓张的铁匠,是拜把子的兄弟?”
“也不知道,您那位叫‘铁山’的兄弟,现在,过得怎么样了啊?”
易中海那双夹着馒头的手,在空中,出现了那么一瞬间,几乎无法察觉的,轻微停滞。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是那么的慈眉善目,甚至还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为听到故人名字而产生的,怀念和伤感。
但他的眼神,那双隐藏在老花镜片后面的,浑浊的老眼里,却有什么东西,在林毅说出“铁山”这两个字的瞬间,悄然地,碎裂了。
那是一种,被猎人精准地,踩中了尾巴的毒蛇,所特有的,惊惧和……杀意。
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但林毅,却精准地,捕捉到了。
“唉……”
易中海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筷子,出一声充满了沧桑和悲痛的长叹。
他那张布满了褶子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个极其逼真的,悲天悯人的表情,那演技,简直可以吊打后世那些所谓的“老戏骨”。
“林厂长,您……您是怎么知道,铁山兄弟的?”
“您跟他……认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沙哑和颤抖,仿佛是陷入了某种极其痛苦的回忆之中,无法自拔。
周围那些正在吃饭的工人,在听到他们一大爷这充满了故事感的声音后,都纷纷地,停下了手里的筷子,竖起了耳朵,准备聆听一场充满了年代特色的,“忆苦思甜”报告会。
“不认识。”林毅摇了摇头,那脸上的笑容,依旧是那么的,人畜无害。
“我只是前两天,去西郊那边办事的时候,无意中听一个采药的老乡,提起过这个名字。”
“他说啊,二十年前,这四九城里,有个叫张铁山的铁匠,为人最是忠厚仗义,乐于助人。”
“只可惜,天妒英才,好人不长命。”
“听说,是失足,从‘黑风崖’上,掉下去,摔死了。”
“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他一边说,一边用一种极其随意的,仿佛只是在闲聊家常的眼神,观察着易中海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黑风崖”这三个字,就像三根无形的钢针,狠狠地,扎进了易中海那早已腐烂溃烂的心脏里。
他端着茶缸子的那只手,不受控制地,猛地一抖。
几滴滚烫的茶水,溅了出来,烫得他手背上,瞬间就起了一片红印。
但他却像是没有感觉到任何的疼痛一样,只是死死地,盯着林毅,那眼神里,第一次,露出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和审视。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这个年轻人,今天,不是来跟他联络感情的。
他是来……试探,或者说,是来……兴师问罪的!
可是,这怎么可能?
那件事,已经过去二十年了。
二十年来,他一直都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半个字。
所有知道当年真相的人,都已经……
被他用各种方法,给处理得干干净净了。
这个姓林的,到底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风声?
难道……
一个让他遍体生寒的,可怕念头,从他的心底,冒了出来。
难道是那个贱人?
那个当年侥幸逃过一劫,从此就像是人间蒸了一样的,柳茹眉?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还活着,也绝对不可能,有胆子,再回到这个让她伤心欲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