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只觉得双脚没有力气,连喝令这些人停手都做不到。
喊杀渐渐停了,文苑的侍卫被屠戮殆尽,血腥气给焦热炙烤着蒸腾起来,熏得人作呕。
她游魂似的往前走了两步。
朱雀阁的火势已经不可遏制,一桶桶水扑上去,顷刻就化作虚无,禁军们一个个擦着脸上的血,后怕又粗鲁地三两结伴走了。
江月满扶着墙坐下,心头一片麻木,四肢如同被埋在了冬日的积雪下动弹不得。
她素来情感淡薄,此刻也摸不清这几分悲哀究竟如何折磨,只劝慰自己,做了这么多也算仁至义尽,足以报偿当日提携之恩。
至于已经化作火海的朱雀,死了就死了,同她又有什么相干。
这样想着,仿佛又恢复了些气力,可以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回走了。
待走到家,旧舍空荡,她坐在院里,看夕阳一点点跌坠。
夜幕低垂,哑婆的饭做好了,又吃完了,最后屋子里的灯也灭了。
江月满还坐在院子里,露水很重,她闭着眼,忽而想起那年冠花出沐,林恪问她——我是你的朋友吗?
是吗?
江月满一生未有任何朋友,其实是没人愿意理她。
终于有这么个诚心相待的人,最终却宁愿自焚也不愿等她相救。
林恪是对她失望了。
即便做出了令她失望的事,她也没能救她。
第四卷江流浪涌
温存
萧冉躺在榻上,觉出周身铺着厚厚的垫子,颈下是柔软的枕,如同陷在云霞里。
床帐半掩,屋内没有风,却很明亮——秋日特有的澄澈的明亮,又清爽又温暖。
她浑身轻飘飘的,纵使有些酸软,但实是许久未有这般闲适的感觉。
沉在清醒与昏沉的间隙中半晌,她睁开眼,渐渐听见外间的声音。
“…忧思难寐,战战兢兢…臣容止拜上。”
她醒的晚了,只听见这两句,但大约也猜得出,是上京那边和亲不顺,北地的容家来讨她们的好了。
正欲起身,却惊动了一旁插花的小姑娘。
萧冉看过去,猜测她十岁左右,不过着装简朴贵重,应当不是侍女。
“你醒了!”
果真她没叫官衔,只是捂着正在换牙的嘴,眯着眼睛高兴地叫起来。
“殿下——殿下——”
小姑娘跑了出去,萧冉笑着瞧她,接着随手扯开身上的被子,不大在意地准备下床活动一会。
然而,倏然间想到林忱一会儿兴许要数落她,一下子又把被子盖了回去,决定再装一会虚弱。
她在床上等了数息,听见由外间走过来的缓慢迟疑的脚步声,又想到方才听见青瓜读奏折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