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够了吗?”身边的陆寂忽然冷冷的道。
她这才反应过来,抬眸见他眸中似有怒意,下意识的咽了口唾沫,道:“看、看够了。”
听到?这个回答,陆寂简直快气笑了,“用不用我将人叫过来,你们再叙叙旧?”
姜予微再迟钝也明白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抿了抿唇不愿与?他争吵,转身也回了暖阁。
宴席散罢,直到?回宣宁侯府两人都未曾说过一句话。下了车后,陆寂更是直接去了书房,连晚膳也未回内院,这还是头一遭出现此等情况。
入夜之后,天空中又飘起如絮般的雪。乌云蔽月,四周笼罩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当中。
朔风凛冽,寒气逼人。打更的梆子声?才响过一遍,街上?便已连一个行?人都没?有。
万籁俱寂,树影婆娑,一辆马车破开夜幕朝朱雀大?街驶去。哒哒的马蹄声?在寂静的街上?显得格外清晰,混杂不知谁家的犬吠惊起熟睡的主人叫骂。
约莫行?了半盏茶的功夫,马车停在刘府的后门前。
温则谦身披深青色刻丝氅衣从?车上?下来,环顾一圈,发现无人后上?前叩响了门上?的兽首铜环。
“咚咚,咚咚!”
门环才响两下,老化的轴枢“吱呀”一声?从?里打开。一个小厮模样的男子探出半个身子,见到?是他,忙笑道:“温大?人,您算来了,我家老爷已等候多时。”
温则谦含笑点?头示意,然后随他一同入内。穿过一条乱用卵石铺成的小径后,两人来到?一间厢房前。
房中亮着灯,在窗上?倒映出一个清瘦的人影。小厮将人带到?后便躬身告退,雪越下越大?,簌簌有声?,须臾肩头积了薄薄一层。
温则谦看了窗上?的人影一眼,眸色沉了沉,推门而入。
楠木透雕翘头案上?摆放的错金博山炉中正燃着百年的老檀香,清幽雅致,闻着令人心神宁静。
他站在云母屏风前,抱拳行?礼道:“则谦见过刘大?人。”
屏风后的人朗声?一笑,道:“你来了?快来陪我下一盘。”
“是。”
温则谦不敢推拒,敛袖绕到?屏风之后,见一人正盘腿坐在罗汉榻上?。
那人身穿鸦青色道袍,面容清癯,双目炯炯,似有鹤骨松姿。面前的棋盘中黑白两子僵持不下,已是一盘死棋。
温则谦在他对面坐下,上?前将棋局中的棋子重新分好。然后手持黑子,毫不犹豫的在天元的位置落下一子。
刘荣光见他起手便如此大?胆,捋着山羊胡哈哈大?笑道:“则谦出手,果然与?众不同。”
温则谦勾唇浅笑,“多谢大?人夸奖。”
刘荣光面露欣赏,也拿起一子在旁边落下,道:“我听说西洲突降大?雪,西洲知府请求朝廷拨粮赈灾。可上?报的折子却压在通政司两日,今天才呈上?去。皇上?在早朝上?动了怒,狠狠责罚了右通政使。”
“通政司正使的位置空缺多年,一向以左通政使王大?人为尊。如今王大?人卧病在床,有些地方难免会?失误。”
刘荣光幽幽一笑,“不仅是通政司,吏部侍郎也告了假。年底正是各级官员考核的紧要时刻,没?有了侍郎,吏部乱成一团,想?必皇上?也为此头疼不已吧?”
温则谦笑道:“大?人所言不差,宫中传来消息,皇上?下朝后在养心殿砸了一套汝窑茶盏,明胡太医尽快医治。”
一连病了十几?个大?臣,胡太医就算长了三头六臂也忙不过来。可生病乃是人之常情,总不能强逼他们拖着病体当差吧?
刘荣光冷笑了声?,道:“你这步棋用的着实?不错。”
温则谦一笑,“大?人过誉了,这并非是下官的功劳。而是因为大?人乃国之栋梁,朝廷离了谁也不能离了大?人您!”
刘荣光捋了捋山羊胡,很是受用。他倒要看看没?有他,那年轻的皇帝要如何?治理朝政!
虽然这次陆寂让他们载了个大?跟头,但他在朝中经营多年,正所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想?要扳倒他还不是那么容易的!
温则谦道:“这把火已经烧得很旺了,不过想?要皇上?处置陆寂仍还差些东西。”
“哦?”刘荣光饶有兴致的挑眉,问道:“还差什么?”
烛火昏黄摇曳,照在温则谦的脸上?透出几?分森寒,“还差一个让皇上?可以名正言顺降罪的理由。”
“你可是已有应对之策?”
温则谦在棋盘上?又落下一子,“下官在溧洲时曾偶然听人提起过,陆大?人在调查私盐一案中未经得圣上?许可便私自派人围抄了许鸣珂的府邸。”
刘荣光沉吟了一会?,皱眉道:“此事我也有耳闻,不过当时皇上?将弹劾的他奏折全?都压了下来。”
“大?人,这不正是一个绝佳的理由吗?”
刘荣光看了温则谦一眼,仍有些迟疑道:“皇上?对陆寂信任有加,仅凭借这个恐怕还不够。”
愠怒
温则谦似笑非笑,如墨玉般的眸中泛着森冷的幽光,“皇上想要平息这场风波,唯有?处置陆寂,更何况大人焉知皇上就不曾忌惮宣宁侯府?”
刘荣光闻言眸色沉了沉,唇边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冷笑。
帝王之道在于平衡朝中各方势力,此长彼消,此消彼长,方可长久。而以他对皇上的了解,皇上绝非是甘愿受胁迫掣肘之人。
这个人可以是他,当然也可能会是陆寂!
“此举倒是可以一试深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