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门时,逢春又飞快地瞥一眼屋里角落专心写信的小娘子。视线隐含估量,从头到脚仔细扫过。
确实是个难得的美人,难怪盛宠不衰,竟然越过主上,连床上物件也自作主张拆了。主上嘴里说随她,脸色瞧着,可不大好。
逢春的衣袖动了动。床头丢弃的空香膏盒子,被他悄悄捏在手里。
——
谢明裳给爹爹谢崇山写的家信,花了半个多时辰。
什么?琐碎事都写一些,包括京城夜晚动乱,贼兵围攻王府,商儿遇袭,娘带着谢家护院营救,也?包括兜兜转转递来她面前的庚帖。
书房里没外人,她边写边问?:“什么?身世流言,说说看?写信不耽误我听。”
萧挽风还在低头查看舆图,边看边平静道:“关于我非邺王之子的流言。”
谢明裳捧腹笑得止不住。
“太恶毒了。哪家政敌抹黑你?你非邺王之子,那?你是哪儿钻出来的?邺王又为何要认你为子,把你养大?他就不能把你扔在朔州某个旮旯自生自灭么?。”
萧挽风淡漠道:“因为他自己也?不确定。”
谢明裳书写的笔停下了。
她咬着笔杆,默想这句“他自己也?不确定。”
“怎么?说?”
萧挽风看好了舆图,把六尺大舆图折起?,不答反问?,
“你总喜欢摸我的发尾。中?原人卷发少见,你从未想过,其?中?的可疑之处?”
谢明裳:?
?
萧挽风对?自家父兄态度冷淡,她向来知道的。邺王父子的灵位至今在密室地下搁着,很有几分眼不见为净的意味。
先帝意外薨于关外龙骨山的真相?被压下五年,如今从千尺海底捞起?,重新显露于日光之下,朝野撼动,文武百官几千双眼睛紧盯不舍,大小事都被翻出追究,每日上朝激烈辩论不休。
谢明裳也?听各方小道消息传说:萧挽风的父兄,邺王和邺王世子,都跟随御驾亲征。
贺风陵多年征战从无败绩,邺王父子约莫指望着捞点?战功,一举洗刷丢失封地的窝囊名声。
不想龙骨山大败。御驾亲征军大溃。
邺王父子尸身被发现处,却?又不在关外的龙骨山附近。而是在相?隔数百里的关内,朔州地界——
也?就是说,亲征大败之后?,邺王父子即刻逃离战场,溃逃奔回关内。
也?并非死于突厥之手。
而是死于溃军之中?,被抢掠践踏而死。
生得窝囊,死得丢脸。
有这样一对?父兄,听起?来确实够丢人的。难怪不受萧挽风待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