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裳站起身,视线里带思索,往四下里打量。
她当日搬得急,比工部说好的日子还提前?了几天。工部官员原本满口应下留几个匠工继续修一修细节。
比方说,灯笼彩带挂上树梢,添一添新王府的喜气;
再比方说,墙角窗下漏刷的清漆再刷两道。
晴风院里缺一副楹联,还得再寻翰林学士的墨宝添补添补。
——修缮细节的匠工呢?
——添喜气的灯笼彩带呢?
——空缺的楹联呢?
谢明裳当即把?告辞要走?的顾沛给叫住了。
「工部该不会是故意怠慢你们?」
「你们主上人呢?这些小事没报给他,还是他懒得管?」
顾沛也说不清。
谢明裳转身去前?院寻严长史。
——说来也巧,她找到严长史的同时,顺道也寻到一个匠工。
外书房的敞阔庭院里,散落着长短木料子,严长史和一个木匠肩并肩蹲在地?上,面前?摆着图纸,两人正对着那图纸嘀咕。
顾淮眉头紧皱,站在旁边抱臂听动静。
谢明裳就在这时自己进来了。
「总算找到个匠工。」她拉着木匠就走?,「去看看晴风院门口的石灯台底座。你能做就做,做不了叫工部相熟的石匠来做。再喊几个人来把?灯笼彩带挂齐全了。顶着工部的名?声,好歹把?事干完了再走?,留一堆烂摊子膈应谁呢。」
那木匠瞠目结舌,被拉出去七八步才张嘴喊冤,「小人不是工部管辖的匠工啊。小人家里单干的!」
谢明裳也惊诧了。
「你不是工部的匠工?那谁派你来的?」
严长史在身後咳了声,「忘了告知六娘子。这木匠不隶属工部,是臣属自己找的。」
谢明裳:?
打发走?木匠之後,严陆卿客客气气交代几句。
原来,工部三天没派人过来了。上门催也催不动。
严陆卿亲自登门问?了一次,工部官员们嘴上的态度倒是热络得很,但问?起匠工,一律是:
匠工们调派其他地?方急用。
河间王府已经建成交付,匠工们之前?在做的,属於锦上添花的细活儿。
都是匠工们闲着自愿做的,不归工部管。
「总之,工部不愿再派人来,其心?可见,也不必再去催了。臣属就自己做主,找了个口碑好的匠工,把?王府各处最後一点修缮事收尾,也算是个了结,过几日好正式知会各处,河间王府开府——娘子?」
不等严陆卿说完,谢明裳震惊地?围着他转了两圈。
「严长史,你丢人啊。」
「平时看你像个精明人,怎麽大事糊涂了?工部分明在试探敷衍你们河间王府,你就这麽忍气吞声,咽下去了?你今天代表河间王府忍了工部的试探,叫其他衙门看在眼?里,明日开始三省六部一起敷衍你们。你信不信?」
严陆卿还在含糊道:「这个嘛……」
谢明裳揪着严陆卿还在摇的大羽扇就往书房长桌方向去。
「你家主上今天在何?处?写一封急报给他,叫他别回王府,直接杀去工部衙门。」
「要麽领几个匠工回来,要麽抽工部的管事官员一顿马鞭,随便他高兴做哪个。」
「别晃你扇子了,纸笔给你,快写。」
严长史在笑。眯起的笑眼?里又藏思索。
手里的羽扇艰难地?摇了几摇,被谢明裳揪掉的长翎毛一根根掉去书桌上,笔管塞进他手里。
严陆卿放下羽扇,终於下定决心?般,转过桌前?,冲着谢明裳郑重撩袍拜下。
「是臣属以小人之心?,度谢六娘子之腹了。臣属告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