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又流动?在帐子里,吹去?灼热的空气。谢明裳把薄绸衣拉回肩头,面向床里,吐出一口积攒至今的长气,绷紧的肩胛逐渐放松下去?。
气息至今都是灼热的。心跳如鼓。
她?低估了他的危险。
被按倒得动?弹不得,激得游鱼般乱跳的时候,她?心里早後悔了。
但?嘴硬,就不说。
她?佯装无事人般,「河间王府当真危急了?」
身後道:「对着墙说话?你怕什麽。」
谢明裳怕什麽?她?死都不怕。
她?当即腾地一个大翻身,中途不忘拽紧衣襟,自己?尽量往床里挤,好容易挤出一个狭窄缝隙,把软枕重新?塞回两人当中。
「对着殿下说话,请讲。」
两人的目光在黑暗里对视,萧挽风眼神幽亮:「不好说。」
谢明裳:「……」好好的人不做,好好的话不说。非吊她?胃口?
床小,两人肩膀被软枕隔开,但?腿脚还挤挤挨挨靠在一处,正适合踢人。谢明裳着恼起来,抬起酸软的小腿踢了他一下,又气鼓鼓地转向墙里——摆出绝不搭理的姿态。
身後的郎君细微地动?了动?,似乎在笑。她?摸不准。反正她?不回头看。
耳边听?他道:「人心不齐。」
这四个字从薄唇吐出时,萧挽风手里扇风的动?作没停,还在一下一下地摇着蒲扇鼓风。习习凉风在帐子里流动?。
话少之?人,倒也不是存心吊胃口。黑暗里传来两句补充解释。
「人心不齐。文官内部的心也不齐。」
「杀一批,拉拢一批。朝野风向可?以扭转。」
流动?的风吹在谢明裳身上,寒凉的字眼也从耳朵里窜入肺腑肝肠。
帐子里闷出来的热气逐渐退去?,她?周身都凉飕飕的。
「人心不齐」四个字,叫她?想?了很久。
她?已经要睡着了,又挣扎醒来,带着浓重倦意问:
「我怎麽帮殿下?我们家和文官不熟。杀人的活计我也不太熟。」
萧挽风的声音清醒得很。
「你每天好好的不折腾,就是在帮我。」
谢明裳从半梦半醒间被刺激得彻底清醒过来,气笑了。
「好哇,说半天,还是看不起我。」
「没有的事。」
「就有!」
「没有下次了。」
「……嗯?」话题突然?跳开,倒叫乍睡醒的小娘子摸不着头脑:「什麽没有下次。」
「你刚刚睡过去一觉了?我睡不着。」
萧挽风抬手重重揉了她?一把,翻身朝床外侧躺下:「今夜半途而废的事,不会有下次了。」
谢明裳按着凌乱的发尾:「……」
「下次想?好再留我。」
——
局面改变的起初,并没有令人印象深刻的大变动?,而是润物细无声的细微变化。
起先?是「虎牢关大捷」五个字被亲兵们挂在嘴边低声议论。
隔两三日後,谢明裳从马场伺弄饲料的小厮嘴里听到了这五个字。
十?四五岁的两名?小厮满脸兴奋,边轧草料边起劲地议论着这次胜仗打得多麽威风,十?八万叛军如何被三万朝廷禁军打得屁滚尿流,辽东王的人头马上要送回京城。
「进?出京城之?人,只消抬头望一眼,那高挂在城墙的人头,便是作乱的辽东王……」小厮吹嘘得仿佛亲眼见到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