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陈香兰起床的时候,屋里其他人还睡得香。
她不再像往常那样准备全家早饭,这次只想顾好自己。换上那件秋叶带她去买的新衣服,对着镜子仔细梳拢灰白的头,随后出了门。
楼道里静悄悄的,有些暗,她摸着楼梯扶手往下走,脚步像坠了铅。
每下一级台阶,都似在和过去的时光作别。
儿媳和儿子她都能放下,可小虎软乎乎喊“奶奶”的模样,总在脑海里打转。
那孩子从牙牙学语到背着书包上学,都是她一手带大的。
虽然现在跟她没那么亲了,不再缠着她讲故事,不再非要和奶奶一起睡,但那些牙牙学语时的依赖、蹒跚学步时的欢笑,早已刻进她心里。
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就怕等下次相见,小虎已是个背着书包大步跑的少年,怕是要连“奶奶”都喊得生分了……
她想着这些,心情极其低落,踩着楼梯间忽明忽暗的光往下走,刚拐出单元楼,就撞见拎着菜兜回来的林妈妈。
两人对望一眼,林妈妈疑惑道:“你这一大早的是要去哪里?”
"回老家。"陈香兰回得简单明了,"小虎大了,用不着俺了。"
林妈妈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能说什么,最后挤出四个字:“我送送你!”
“好,俺昨晚本来想找你,你没在。”陈香兰笑着说。
“我昨晚去看医生,腰有点痛。”林妈妈担心她就此多问,立刻转移话题,“回去也好,老家热闹。”
“是啊,都是老相识,这次回去,俺准备种种菜,养养鸡。”
“挺好,我以前也养了不少,这次搬来都卖了。”
两人说着话并肩往公交站走,清晨的街道半明半暗,道边的叶子上凝着细密的水珠,被风一吹,簌簌落在两人肩头。
有早起的环卫工挥动扫帚,沙沙声混着远处传来的零星犬吠,更衬得周遭寂静。
"你赶紧回吧,别耽误做事。"陈香兰开了口。
林妈妈摇摇头:"我闲着呢,没事做,那份工作丢了。"
"咋回事?"陈香兰立刻关切问。
"前几天觉得我炖鱼汤肉少了,非说是我偷吃。"林妈妈皱起眉头,"昨天她项链不见了,又非说是我偷的,说我手脚不干净。"
"这不是冤枉人吗!你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陈香兰气得跺脚。
林妈妈苦笑,"能咋办?人家说了算。"
远处传来车鸣笛,陈香兰拉紧袋子:"你别气,这破工作咱还不要呢,等俺回去给你寄腌鱼!"说着话上了车。
林妈妈心里一阵温暖,抬起胳膊挥了挥,笑着目送她远去。
车子眨眼间没了踪影,林妈妈心里空落落起来,和陈香兰从相识到现在,不过短短不到一年,却亲如姐妹。
以后怕是再没人做好蒸糕就敲门喊“尝尝,刚出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