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刚蒙蒙亮。
京城的晨雾还未散去,寒气依旧逼人。
裴清晏却早已穿戴整齐,一身青色直裰衬得他身形消瘦却挺拔如松。
大妹早起熬了浓稠的小米粥,眼圈红肿地端上桌:“大哥,你吃一口吧。这两天加起来也没正经吃两口,今天还得出去奔波,身子骨哪能熬得住。”
裴清晏看着妹妹担忧的眼神,强逼着自己坐下来,喝了一碗热粥,虽然食不知味,但胃里有了暖意,原本有些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不少。
“这几日辛苦你了,大牢阴冷去的时候不要带小妹。”大妹这几日都往返牢房送饭,一则是牢里的饭菜冷硬馊臭难以入口,二则是吃自家做的杜绝被人做手脚下药的可能。
众人没办法瞒着小妹也知道了,懂事的很不哭不闹,就是每次大妹去送饭的时候都想要跟着。
裴清晏放下碗筷,嘱咐这一句,便要匆匆出了门。
昨晚回来后才知道三皇子府上来人让他今早过去一趟,裴清晏几乎又是一夜没睡好,合衣勉强眯了一会,也是噩梦连连。
不是梦到陆时的案子未能翻案就是梦到陆时要回自己远在天边的家乡。
冷汗惊醒了好几次,裴清晏烧水洗了澡换了身衣裳,才喝了大妹现熬的一碗热粥。
到了三皇子府邸的书房内。
三皇子负手立在窗前,看着窗外枯枝上的残雪,正跟幕僚说着什么。
裴清晏被侍卫领进来时,幕僚退下,三皇子转过身,免了他的礼,开门见山道:
“清晏,昨天我也仔细想了想这件案子。如果真如我们所料,是宋如饴那个疯子做的,那这件事若是被揭出来,性质就太恶劣了。”
三皇子走到书桌旁,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出“笃笃”的声响,
“公然在闹市设局杀人,死者虽是个市井无赖,但也是一条无辜的人命。更何况,他还设局陷害举人的夫郎。这不仅是私怨,更是藐视国法,轻视读书人,是把大晋的律例踩在脚底下!”
“若是真相大白,证据确凿,文人学子跟御史台那帮人的笔杆子就能把宋如饴戳死,定会逼的父皇下旨让宋如饴伏法。”
按理是如此,前提是这件事得要能查到那一步,若是查不到那自然宋如饴还是置身事外。
裴清晏何尝不知。
说到这儿,三皇子长叹了一口气,语气中透着一丝无奈:
“所以,哪怕我那个姑姑长公主平日里再是端庄持重、看似公正严明之人,一旦涉及到了独子的性命,她也必定会动用一切力量,尽全力保下宋如饴。”
“而保下宋如饴唯一、也是最简单的办法,就是坐实陆时的罪名。”
三皇子看着裴清晏,目光如炬:
“只要陆时成了那个‘杀人凶手’,那宋如饴便能摘得干干净净,甚至还能倒打一耙。”
这是一个死局。
一边是权势滔天的皇亲国戚、唯一的独苗;一边是毫无根基的平民夫郎。
在权力的天平上,陆时那一端实在是太轻了,轻得仿佛一阵风就能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