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韵站在台阶上,目光严厉地盯着谢同书:
“岳麓书院何时轮到你当家了?还是说,这山长的位置,该让你来坐?”
谢同书一见宋明韵,吓得魂飞魄散,刚才的嚣张气焰瞬间全无,膝盖一软,哆哆嗦嗦地站不住。
谢同书那两条腿还在打摆子,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青石板上,晕开一个个深色的小点。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这狐假虎威的戏码刚唱了个开头,就被正主撞了个正着。
宋明韵并没有当众再过多训斥他,只是那眼神里的失望和冷淡,比继续骂他还要让他难受。
“去你的夫子领罚!”宋明韵没再多看谢同书,随即转过脸,对着裴清晏和杨朝峻时,神色和缓。
“既是朝峻带来的师弟,那便进来喝杯茶吧。”
说得极为坦荡,反倒让裴清晏有些不好意思了。
“学生惶恐。”裴清晏拱手行礼。
几人随着宋明韵进了书院。岳麓书院内部更是别有洞天,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处处透着百年的书卷气。
到了正厅,宋明韵命人上了茶。
茶香袅袅中,他并没有闲聊,而是看似随意地抛出了几个关于经义的问题。
“《大学》言‘格物致知’,裴学子,你如何看这‘格物’二字?”
这题目看似寻常,却是科举中极易落入俗套的。
若是只答朱子的“即物而穷其理”,虽无过错,却难出彩。
裴清晏放下茶盏,沉思片刻,缓缓开口:
“学生以为,格物并非单指穷究事物之理,更在于‘正心’。若心不正,则物理虽明,亦不能致良知。格物,当先格心中之私欲,而后方能见天地之正理。”
接着,他又结合了时下朝廷推行的新政,谈了谈如何将“格物”运用到实务中,而非空谈心性。
这一番回答,既有理学的根基,又有心学的影子,更难得的是切中时弊,言之有物。
宋明韵听得频频点头,眼中流露出毫不掩饰的赞赏:
“好一个‘先格心中之私欲’。如今的读书人,多的是钻研文章辞藻,却忘了这修身立命的根本。难怪你能写出那般老辣策论,果然是后生可畏。”
而后宋明韵又问了赵景然跟薛正几个经以考题,二人也都回答的有理有据。
一旁跟着进来的几个岳麓书院的夫子,对这几个来自江南的年轻人皆刮目相看。
暗道白鹭书院果然是江南文人的翘楚,几个学生无论是气质还是学识都是不输他们岳麓书院的。
随后,宋明韵兴致颇高,又带着几人去了他的书房,一同鉴赏了几幅前朝书法大家的真迹。
直到日头偏西,几人才起身告辞。
宋明韵甚至亲自送到了二门处,这对于几个晚辈来说,是极大的殊荣。
然而,这边是宾主尽欢,另一边的书舍里,却是一片狼藉。
“砰!”
一方上好的端砚被狠狠砸在地上,墨汁四溅,染黑了洁白的墙壁。
谢同书面色铁青,胸口剧烈起伏,眼里的红血丝像是要渗出血来。
“凭什么!凭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