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云雪霁坐进等候已久的黑色轿车内。
他没有说目的地,但司机似乎早已得到指示,车辆平稳地汇入车流,朝着市郊的方向驶去。
城市的喧嚣被逐渐甩在身后,窗外的景色变得安静而肃穆。
新洲西山陵园。
午后阳光透过苍翠的松柏,洒下斑驳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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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寂静得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以及偶尔几声鸟鸣。
云雪霁让兰生和随行人员在陵园外等候,独自一人捧着精心挑选的一束纯白百合,沿着洁净的石阶一步步向上走去。
他的脚步在某一排墓碑前停下。
目光精准地落在一块打理得还算干净,但边缘已难免沾染些许岁月苔痕的墓碑上。
通体黑色的碑身上,镌刻着那个让石言牵挂一生的名字——石楠。
旁边还刻着生卒年月,算来,她永远停留在了那个最好的年纪。
墓碑上贴着石楠的照片,照片里的石楠带着浅浅的笑,就像是石言记忆里阿姐的样子。
这张照片让云雪霁对记忆中的那张脸更加清晰。
他缓缓蹲下身,将怀中那捧洁白芬芳的百合轻轻放在墓前。
百合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在阳光下闪烁着微光,一如记忆中姐姐清澈的眼眸。
“姐,”他低声开口,声音在寂静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我来看你了。”
他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冰凉的碑石,感受着那镌刻名字的凹痕。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与他此刻一身高定西装格格不入的举动——他小心翼翼地用自己昂贵西装外套的袖口,内侧相对柔软的面料,一点一点,极其认真地擦拭着墓碑上的浮尘和细微的雨渍。
动作轻柔得仿佛怕惊扰了安眠于此的人,那专注的神情,像是在完成一件无比神圣的仪式。
灰尘被拭去,墓碑显得洁净了许多。
他的思绪也随着这重复的动作,飘回了遥远的过去。
记忆里的石楠,总是温柔的。
在他被同族人欺负、食不果腹的少年时代,是石楠像一束光一样照进了他灰暗的生命。
她比他大十二岁,总以姐姐自居,偷偷省下自己的零食给他,在他被欺负时挺身而出,用她并不宽厚的肩膀为他挡住风雨。
他记得最清楚的,是那个决定他命运转折的夜晚。
当年,他因不想服从家族联姻,必须立刻离开新洲,远走异国他乡,身无分文,前途未卜。
是石楠,那个自己生活也并不宽裕的姐姐,偷偷找到了他,将一个厚厚的信封塞进他手里。
“阿言,拿着。”她的眼神坚定,不容拒绝,“这里面是我所有的积蓄,不多,但应该够你买张机票,在外面撑过最开始的一段日子。走吧,离开这里,去一个能让你重新开始的地方。”
他当时不肯要,他知道那笔钱对石楠意味着什么。
可石楠却握紧了他的手,语气温柔却带着力量,“听话,你是我弟弟,我不帮你谁帮你?等你以后出息了,再还给我就是。记住,无论走到哪里,都要好好的,活出个人样来。”
就是那笔钱,成了他远渡重洋的启动资金,成了他在异国他乡咬牙坚持下去的底气。
他靠着那笔钱,买了最便宜的机票,啃着干面包,从最底层的零工做起,一步步读书,积累,最终创立了寒石集团。
他无数次在濒临绝境时想起石楠的话,那是支撑他走下去的信念。
后来,他们偶尔会有联系,多是邮件,间隔很长,言辞谨慎。
石楠从不细说自己的境况,只问他过得好不好,叮嘱他注意身体。
他只知道她嫁给了裴承宇,有了一个儿子叫裴溯。
她总是报喜不报忧,但他从她偶尔流露的只言片语,以及后来查到的蛛丝马迹中,隐约知道她过得并不幸福。
裴承宇并非良人,控制欲强,自私冷漠。
他想帮她,她却总是拒绝,说不想把他卷进来,只希望他在外面平安顺遂。
到了后面直接和自己断了联系。
石楠永远都不会知道,在她眼里那些零星的、跨越重洋的联系,对那时的石言来说如同黑夜中的点点星光,让他知道,在这个世界上,他并非孤身一人,他还有一个家,有一个始终记挂着他的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