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是在争论复礼的事,太傅偷换了什么概念?”
“殿下。”淳于越笑着看向她。
许栀不由得一滞。
她坐在朝臣堆里,在这时,她已经不是嬴政的女儿,而是皇帝的臣子。
臣子之言,求的周密无疏,言必有中,而非拿着理论不假思索的一路跑偏。
李斯说话从来有理有据。法家落到现实,落到最根本,看得见摸得着的利益上。
而今庞大的帝国建立才五年,若任何人都能指导治国方针,今言是而昨非,不乱套才怪。
淳于越正是犯了这个大忌。要是让他接着说,指不定要说到言论之事。
就方才的争论话术来看,许栀觉得李贤多少对他父亲带着滤镜,才说什么父亲与上次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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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看来,李斯做事不可能是个温和派。
许栀正要开口,想着能把话救回来就尽量救。
岂料,空阔的大殿上,那老博士朝她一揖,说了一句该死的话。
“永安殿下昔年受张少傅指教六年有余,《论语》《尚书》都学得很好。昔年殿下诸事妥帖,当是明白此理。”
此言一出,她顿时全身僵直!
他说什么不好,非要提张良。
儒家教化的道理,不需要别人来告诉她。因为这是她从现代带来的思想根源。
不过,在外人看来,那几年,确实是因张良管着她……她才没一而再再而三,做出暴虐的行为,动手杀人。
他们怎么能相信——阎乐和赵高在会稽是要置她于死地的啊。
只听淳于越续讲述着……
许栀只觉冷汗从后背透出。
可他不知道,嬴政表情越来越沉。
她不知好歹的爱上自己的老师,落下弑师这样的恶名,去留下他的命。
为了一个从始至终都在利用她的男人,不惜下跪。
如今回想,嬴政在阁楼上没甩她一巴掌已经相当给她脸面。
她亲手埋下的雷被淳于越引爆。
许栀不后悔自己做的事,但她不能将嬴政给她的耐心消磨殆尽。
她起身,走到大殿中央。
“我以为人性趋利、世势多变。道德维系,并不可全。法治过刚,亦不可治。《韩非子》中言,民固服于势,寡能怀于义。仲尼圣明而仅七十弟子服其义,鲁哀公庸主而境内民莫敢不臣,可见“信”非来自君主品行,而来自权威与规则。淳于太傅说,徭役不违农时”,实则陷入守株待兔。农事为重,若民有余力,或还可以工事为业,以工代赈,解民生之急,更固国家之基。”
姚贾很震惊。
嬴荷华书看多了,教她的人太多了,把法、儒、兵家、纵横家的知识掺杂在一块儿。
以工代赈,还挺惊世骇俗。
不过他一想,他爹是监门卒,自己年轻的时候也做过贵族的杂活,用现代话来说,他就是个蓝领工人。
对儒家来说,他就是个不入流的人。后面,他也因身份甚鄙,被赵国驱逐,还被韩非讥讽……儒家法家都不怎么待见他。
李斯感受了一种很微妙的热意,但他还是开口,语气没方才和淳于越说话的厉色。
“殿下所言中庸之道,更是无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