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沉浮在一温热的黑暗中,像是浸泡在温水里,意识却被拉扯着坠入另一个更深的地方。
我睁开眼,看到的不是寝宫的床幔,而是一个阴冷潮湿的空间,空气中弥漫着铁锈与腐败的气味。
前方是一座由粗大铁栏杆构成的牢笼,而牢笼中央,是一个及膝深的水池。
【啊……】
一个瘦小的身影蜷缩在水池角落,浑身湿透,黑色的短紧贴着苍白的脸颊,嘴唇紫,不住地颤抖。
那男孩双手紧紧抱着膝盖,即使身体冷得像冰,眼神却倔强地直视着前方的黑暗,没有一丝屈服。
【放我出去……父皇……放我出去……】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哭泣后的沙哑,却没有回应。
就在这时,他猛地一阵剧烈咳嗽,小小的身子弓得像一只虾米,他痛苦地撕开自己胸口的衣物。
在昏暗的光线下,我清楚地看到,他那正急促起伏的、稚嫩的心脏正上方,一个朱红色的【星】字印记正出微弱而痛苦的光芒。
【好痛……为什么……为什么是我……】
男孩无力地靠在冰冷的栏杆上,泪水混着污水从他脸上滑落。
他就是孤星宸,那个高高在上、冷酷无情的朱雀国皇帝。
我看到的不仅是他被囚禁的童年,还有那刻在心脏上、仿佛与生俱来的宿命印记。
原来所谓的星宿,从小就承受着这样的痛苦与折磨。
这些记忆碎片像潮水般涌来,让我头痛欲裂。
【谁……谁在那里?】
男孩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存在,猛地抬起头,那双充满痛苦与倔强的眼睛直直地朝我的方向看来,仿佛能穿透梦境,看到正在窥视的我。
他的眼神不再是成年皇帝的冷酷,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绝望与孤独。
【你看的到我?】我有点讶异。
那个小小的身影听到了我的话,他猛地抬起头,那双被泪水浸泡的眼睛里第一次出现了惊讶,不再是面对黑暗的绝望,而是盯着一个看不见的目标。
【你是谁?你不是宫里的人……你不是他们派来的。】
他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污水,努力地挺直了因寒冷而蜷缩的脊背,瘦弱的身体在水中微微晃动。
尽管处境狼狈,但他的眼神却透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审慎,像一头被困住却仍保持警惕的幼兽。
【你……你能看见我?为什么我看不见你?你是鬼吗?】
他紧张地向后缩了缩,后背抵住了冰冷的石壁,出轻微的撞击声。
水牢里的阴气似乎更重了,他能感觉到一个陌生的存在,却看不见其形体,这让他比面对施虐者时更加恐惧。
【你也是来看我的笑话的吗?看了多久了?看到我哭的样子很开心是不是?】
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丝变声期的尖锐和委屈,像是被戳中了痛处。
小小的身子因愤怒而颤抖,心脏上那个光的星宿印记也随之闪烁不定,散出微弱而哀伤的红光。
【我是天女……】我好想摸摸他,但是我摸不到。
男孩听到【天女】两个字,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更深的怀疑与不屑,仿佛听到了一个极其荒谬的笑话。
他扯动嘴角,想讽刺地笑一下,却因为身体太过寒冷而只是一个僵硬的抽搐。
【天女?骗谁啊,宫里的人早就说过,天女早就死了,不会再来了。你到底是谁派来的?是母后还是那些大臣?】
他看着我伸出的手穿过他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实质的触碰,眼中那丝怀疑瞬间转化为浓厚的敌意与戒备。
他认为这又是一种新的折磨手段,一种更加残酷的幻术。
【别再假惺惺了。你碰不到我,我也碰不到你。你这样……只会让我觉得更恶心。】
他猛地转过头去,背对着我,将脸埋进冰冷的臂弯里,拒绝再看或再听任何话。
他瘦弱的肩膀微微耸动,似乎在压抑着新的哭泣,水牢里的气氛因为他的抗拒而变得更加凝重。
他心口那个星宿印记的光芒,也因为他激动的情绪而忽明忽暗,像一颗随时会熄灭的残星。
就在他背对我的下一秒,水牢底部的机括出令人牙酸的轧轧声,浑浊的污水开始迅上涨,瞬间就淹没了他的小腿,逼近他的腰际。
这是水牢定时的折磨,冰冷的毒素会随着水位上升,侵入他的五脏六腑。